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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分科治学”走向“科际融合”

近一两年来,高等教育领域在下力气推动“新工科”“新农科”“新医科”和“新文科”建设,并设立了相应的建设领导小组。但什么叫“新文科”?“新文科”的特征是什么?这些问题是当下学界,特别是高等教育文科各领域值得探讨的问题。

中国历史上本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学科分类,经史子集原为图书分类,虽然也具有一点的学科分类意味,但毕竟和现代学科分类有很大距离。文理工医等现代学科分类从一开始就移植于西方,完全照搬西方。不仅大的分类体系如此,小的分类体系如所谓“文科”内部的分类体系也同样如此。所以中国现代学术分类体系分类框架,无论大小,皆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取自西方,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。而我们现在所追求的新文科则是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、呈现和包含中国经验中国材料中国数据的文科。

新旧文科之间,除了内容上有无中国特色之外,另一点差异,就是“旧文科”特别强调“分科治学”,而“新文科”格外追求“学科融合”。从分科治学走向学科交叉,换句话说,从分科治学走向科际融合,甚至走向一些新生的文科门类,这是学科发展下一步要解决的一个方向性问题。而我们所追求的“新文科”就是那种破除学科壁垒走向各学科“大融合”的文科。

大家知道,分科治学是现在所有学科的基本存在方式,这个方式本身没问题。不分科,我们没办法实现专业化、专门化,而没有专门化和专业化,研究根本无法深入。但问题在于,这种分科治学的学术生产方式是大工业初始时代的产物。大工业初起时特别强调分工,分工才有效益,分工才能提高效率。这就是斯密的《国富论》和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都拿出相当的或者最重要的篇幅谈分工的重要原因。斯密说:分工产生效率这一事实,导致分科治学的出现,他以哲学为例说:哲学研究这时“也像其他各种职业那样,成为某一特定阶级人民的主要业务和专门工作”,而“这种业务或工作,也像其他职业那样,分成了许多部门,每个部门,又各成为一种哲学家的行业。哲学上这种分工,像产业上的分工那样,增进了技巧,并节省了时间。各人擅长各人的特殊工作,不但增加全体的成就,而且大大增进科学的内容”。总之,分科治学是工业革命初起时产业组织范式在学术上的投影。大工业初始时代特别强调分工,这一点投射到科学研究上,就是特别强调分科,特别强调学术上的精细分工。

产业的组织形态左右着科研的组织形态。现在,我们已经进入产业发展史上的信息化时代,更强调学科联合,更强调学科融合、科际融合,乃至现在的新趋势不是“联合”“融合”“整合”的问题,而是出现了一些全新的带有交叉性质的学科,如物理化学、生物化学、生物物理等等。继数学成为各学科的工具之后,物理、化学、生物等基础学科也都已经工具化了。文科中的基础学科如文学、历史、哲学等也正在向工具化转变。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强调学科交叉?就是大家现在都看到了学科界限或精细分科治学的弊端了,存在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。我个人认为,现在的学科分类,文史哲、政经法、数理化、工医农等等,已经只具有教育学的意义,不具有学术研究的意义。教育学的意义是什么呢?我考上了大学,我来大学读书,我必须被放到一个专业里边,你学政治,他学经济,另外的人学数学,否则的话你没办法学习,猛虎吃天还得找个下牙的地方。但对于科研而言,不是这样。现在的分科已经成为学术进一步发展的障碍、壁垒。将来的学术形态、学术组织形式肯定会发生根本变化,因为信息时代已经到来。伴随着这样一个深刻的变迁,整个科研的组织形态不可能“我自岿然不动”!现在为什么格外强调团队?就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精通政经法,但组织团队可以解决这个问题。所以跨学科的问题、学科交叉的问题、打通学科壁垒的问题,可以通过团队的形式和规模来实现。文科需要不需要团队?完全需要,甚至于文科更需要团队。团队将是未来文科科研的主要组织形式,如同分工单干曾是以往文科科研的基本形式一样。

现在,随着进入“新时代”,“为学术而学术”的时代看来已趋向终结,与现实、社会、政治、意识形态重新缔结更加紧密的新关系,似乎将攸关每个学科的新生命,也肯定将构成“新文科”的最鲜明特征。

作者为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执行院长、《文史哲》杂志主编

责任编辑:作者:王学典